第九封信

璟:


昨天晚上有一个时刻我在想,喝了酒骑车算不算酒驾,没想明白所以我决定走路回家。沿着衡山路,穿过那些看不到尽头的梧桐树叶,无视那不知疲倦庆祝虚无的人群,先偶遇这座城市疲软的光鲜,再途径阴暗处那些锋利的脆弱,有人在街角的咖啡店门前抽烟,有人在撕扯百货大楼墙上的海报,有人在处理被弃之不顾的废弃物,有人在清除体内累积的情绪。喝酒的时候看到一对男女,坐在靠窗的位置分享着一些人生,后来吃串的时候又看到了他们,原来真的,任何人都可以是幽灵。喝酒的间隙我去隔壁的餐厅,恍惚间有回到欧洲的错觉,但错觉的美妙在于,你从始至终都知道它不是真的,你依然放任自己从头到尾被洗礼。人惩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,爱自己的边界又在哪里,反正不会在欧洲。


你问我,觉不觉得过去几个月白活了,我讲不好。“假如重来一次”,这种假设我基本不会提,但我确实希望自己能更清楚自己的需求,更坚定地表达,在意识到缺乏的时候及时止损,也就不会是今天这种荒谬了吧。有时候会觉得一路走来那些相互照耀彼此的朋友更像我的浮标,三言两语就能轻描淡写出问题的症结。任何问题回归到理性和清醒之后总能一览无余。剔除情绪之后我们可以提高多少效率,变得多么灿烂且无趣。我依然向往且依赖那些边界被打破的时刻,我们所有真实的关系和值得留住的发生都来自于边界的破坏。只是破坏之后的进或退,需要依靠时间给我们答案。


吃东西的时候和劼在聊发型,他翻出三年前我和他在中山四路的合影,我说,都已经很久了啊,他回答说,也就三年而已吧。我说,三年对我来说已经好久了。我认识了新的重庆人,觉得对方很可爱,同时我开始想念重庆,这种情绪是我未曾预料到的,但又有什么事是值得并且可以被预料了呢。所有的昨天都会成为今天,而明天是个影子,悠哉地坐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,它叫了一瓶酒,总也喝不完。


晚上回家的路上我忽然想到在柏林的最后一天,我也是这样戴着耳机走路,被无数的梧桐包围,那天是九月的晚上,早上下过雨,空气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凉爽,我没有任何告别的感伤,只有即将回去爱丁堡的快乐,还有重新活过来之后大口呼吸的惬意。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在上海的日子对我的意义,我真正地开始了生活,真正学习面对自己的软弱,真正学习处理失去。我意识到自己全心全意地爱这段日子,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时刻刻。我要这些真实的相遇,要那些还未发生的对话,要迎面而来的风带给我的一切。


还会有类似的断裂吧,还会有类似的重新浮出水面的时候,我又能看见自己了,又能感受到穿过我身体的风和夏夜。所有下过的雨和浅蓝色的晨曦都被一笔带过,多的是幽暗的星辰,海一样广阔的夕阳。我不期待更多的日落了,我要更相溶的的昼夜。没有那么多妥协与怀疑,没有那么多窒息与挥霍,只要心和精神被填满,哪里会有那么多庸人自扰。我最需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,感谢你陪我记得。


希望你尽早来上海,想带你去那些我最喜欢的地方,点一杯喝不完的酒,说一声好久不见。


2018.07.21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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