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丁鱼之死

遇到人多的地铁就觉得自己像一只沙丁鱼。


从去年五月初到今年二月底,每天两个小时的地铁通勤时间,早上的四号线总也不来,漫长的间隔让我总觉得自己在等待戈多。好不容易抵达了,多半也是塞满各种鱼类,睡眼惺忪的我站在鱼群中央,死死盯着晃动的字体,一行一行地捕获,扔进自己的脑子。早上的地铁对我来说像社会实验,我总是在等待焦躁情绪的出现,等待某种虚无推翻我的理性,但往往最后,我等不到任何情绪,我只是困而已。 


有时候会故意晚点走,空空荡荡的车厢很像被打开过、被挖食干净的罐头。喜欢置身空旷时的安静,心里什么也没有,像下过大雪的第二天清晨。什么都可以被覆盖,什么都值得被遗忘,为什么要沉溺于思考,如果想法会抵挡感受。情绪是可以抒发、消极、平复的,那么想法、观点、意见出生之后将去向哪里,它们没有故乡也没有家,纸张是否是它们唯一的载体和依附。


有时候会觉得许多想法都被风吹进了梦里。想象整个城市熄灭之后,黑夜就拿出早早备好的星星灯,一颗一颗挂到自家墙壁,再被扇子拿出来,给所有人造梦。


六七月的时候做了无数的梦。第一个梦里有一栋砖房,砖房旁边有一片稀疏的竹林,林子边上还有波涛汹涌的纸浆色海洋,沙子的质感特别奇怪,灰不溜秋的看不清楚。第二个梦梦到喜欢的书店老板发短信给我,说我最近读的书太过轻易,应该尝试更厚重的东西。最让我着急的梦是梦到喜欢的作家被困住海底漩涡里,需要对她进行营救,联络员是一只语气坚决的橘猫,每次联络时我都很想看清它的表情,但它却只肯给我一个模糊的背影。最神秘的一个梦大概是躲避外星人追杀。我们一行人,各个都不一样,有的眼睛长在头顶,有的没有眼睛。躲在杂货铺货架背后躲避外星人,情急之下我把重要的宝石放进了行李箱,结果却被同伴忘在了货架底。上了会飞的越野车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最重要的东西没了,吓的我一个踉跄从梦里惊坐起。


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我和邻居讲起自己的这些梦,他问我你觉得这些梦反映了什么?我说大概是焦虑和急迫,失控感等等。他说:不是,其实这些梦是告诉你,你需要一只新的旅行箱。


也许他说的有道理,但是我如果不把一个东西用到彻底坏掉,就不想换新的。生活也是,没有过到头的时候就不想换另外一种。一定要明确自己完全不喜欢了,才会找寻另一条道路。吊诡的是,日常生活里的许多事情并不是按照这种节奏发生的。往往是在积累了一定程度的沮丧和反感之后,你的心脏就会失去过往跳动的频率,它会告诉你,你需要彻底重组你的生活构成,抛弃那些正在压垮你的人和事。义无反顾地走向你害怕选择的那条道路,目不转睛地望向前方。


即便明白道理是这样,我依然是被推着走的时候居多,大部分时候依照直觉去做选择,偶尔依照邓布利多的话去选那件“正确的事”。然而,越来越发现,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东西越来越少了,一刀切的时候,多少会切掉一些依然还眷恋和欣赏的纹路。“正确”的定义太过复杂,每一个词语在当下都被互联网赋予了它本身并不需要的意涵,人只能选择此时此刻最需要的,并且重复曾经的选择。


所以,后来我选择了搬家,通勤时间变成了地铁十五分钟。从此,再也没有见到那只沙丁鱼。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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